陳寧紅著眼眶問:「也是經過一段時間,才接受穿壓力衣」
每日健康/ 陳寧 (八仙塵燃事件的傷者,也曾經擔任新加坡酷航空服員)
在計程車上潰堤
此時,媽媽再次難掩她的喜悅:「妳看看今天就把全身的壓力衣穿上了,這代表妳的進度很快啊!修改以後,應該不會感覺太緊吧?」
我原本洶湧的情緒,在聽到媽媽的話後直接潰堤。
我直盯著司機椅背上的台灣大車隊專線號碼,視線瞬間糊化:「嗚哇……才不要!好緊喔……嗚,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動了。穿這個要怎麼生活?怎麼睡覺?我已經覺得身上很緊了,穿上這個更緊……到底要怎麼動?要怎麼穿兩年?連手指、腳趾都感覺好緊,要怎麼生活!嗚……」
滾燙的淚水,不停地從我的眼眶滑落。我用手數度去把那一層肉色的衣服拉離皮膚,但就像橡皮筋一樣,手一放,它又彈貼回皮膚上了。
我捶打幾下自己的大腿,想把那些鬱悶的痛苦通通打掉,覺得既痛苦又無力。
為什麼大家都在笑呢?只有我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死掉了。我沒有辦法想像自己即將要穿著這套衣服度過今晚。全身被禁錮住了,我正式入獄了。
爸媽看見了我的反應,也不知道該說什麼。車裡突然全部靜音了幾秒鐘……
如今回想起來,當時的計程車司機,應該也不清楚這家人到底面臨了什麼。這個沒有頭髮的戴帽女孩,為何會哭成這樣。
過了幾天,我打從心底仍然很排斥這套緊得要命的衣服,覺得厭煩,尤其當時因為我的左上臂疤痕增生速度很快,加上臥床,水腫得很嚴重,所以讓我每天都明顯感覺那一段區塊被緊緊勒著。
果然,一脫下手臂套檢視,我的左手臂呈現了一條粗黑且微暈開的紫線。我看到後,又哭了。
慢慢接受壓力衣
某一天,也時常來探病、陪伴我的高中好友亮亮,她帶了星巴克飲料來給我與家人。我說我的臉因為都沒保養,變得超級粗糙,於是她還帶了一整袋保養品、面膜及去角質霜來給我用。
我接著告訴她:「我好討厭穿這個。我每天都覺得好厭世、好煩、好不舒服、好累、自己好慘……」
聽完我「落落長」的抱怨後,她語重心長地告訴我:「寧,但妳要想想,它是來幫助妳的,而不是來害妳的。雖然一定會不適應,不過如果妳願意穿著它撐過這一段路,妳最後應該會感激它。」
我聽完以後,頻頻問了好幾次:「真的嗎?」彷彿有人真正地點醒我一般。
是啊!我的心態從頭到尾就都認定它是個討人厭,故意製作來讓我不舒服的大束腹,但卻沒有整理出它的好處。不過,在心理上,我因為這幾天穿著壓力衣,倒是較不常長時間盯著自己的疤痕、傷口看。那一層膚色的布,令我數次起床的瞬間,皆誤以為自己不曾受傷,好像我完好無缺。
後來,我好像比較沒有過度激烈的感受了,雖然心裡時而仍會感到「阿雜」。洗澡脫了壓力衣,就抗拒著穿上,但穿上後,好像又很害怕脫下來,因為會看到自己的傷疤。
在穿與不穿間,迴盪著心理與身體的對話,討論著誰要讓誰多一點。
本文摘自寶瓶文化 《15度的勇敢:塵燃女孩的900天告白》
作者:陳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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